第75章 鲸与初雪与少女漫画
没关系。
没事。
不用?担心。
这是内海最常说的话。
明明是个坦率的人, 却总是在这种时候表现地心口?不一。
这一点，宫侑一直很?清楚。
因为在他们第一次说话的时候，内海就是这么做的。
被他吵醒的时候, 明明很?烦躁，还要咬着牙说没关系。
宫侑不觉得内海是那种烂好人，面?对不想做的事情、不喜欢的人, 她和自己是一样的，他们都不会去勉强自己。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尽管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内海依旧保持着最开始的习惯。
可即便她的掩饰堪称毫无漏洞，宫侑还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谎话。
是他太敏锐, 还是内海的伪装太拙劣？
不合适，不论是哪一种说法都不合适。
宫侑突然想起那天在水族馆看到?的关于鲸类的介绍, 据说很?多海洋生物都会发出?声音，但只有频率在人类听力?可捕捉到?的范围内的声音才会被听到?。
频率太低、听不到?。
频率太高、听不到?。
如果这个区间刚好和人类听力?可捕捉的区间错开，也不会被听到?。
这说明‘听见’其实是一个很?偶然的事件。
假如把鲸类发出?的声音比作一把锁，那么要听见鲸鸣, 就必须要有对应的钥匙才行。
所以会不会, 他只是刚好拥有了那把属于小?伊的钥匙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就太好了。
他很?庆幸自己拥有这把独一无二的钥匙。
但有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呢？
“大概...不太好吧。”
内海的脸深深埋在宫侑的胸口?, 由?于身高上的错位，说话的时候, 她也紧贴着他心臟的位置。
声音的本质是震动。
而当这句不加掩饰的哭诉和自己的心跳声只有一壁之隔时, 宫侑觉得这道阻隔着二者的墻壁已经要被震碎了。
然后带来一场猝不及防的地震。
为了防止这场地震波及到?无辜的人，宫侑小?心翼翼地收紧了双臂, 头也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靠在对方最为脆弱的脖颈处。
“这样...我会好好听的。”
告诉我吧，我会好好听的。
不论是好的事情, 还是不好的事情。
“嗯...”
比拥有钥匙更好的事，大概只剩下准备开锁的时候发现，锁已经自己打开了吧。
关于自己的故事，内海算是想到?哪说到?哪，听上去毫无逻辑和秩序可言，但宫侑听得很?认真。
“诶？那小?伊你见过小?时候的北前辈吗？！”
好像听得太认真了，以至于他毫不费力?地就发现了一个连内海自己都没有註意到?的事实。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故事里?的‘杂煮’，不就是文化祭那天的‘杂煮’吗？既然故事里?的‘奶奶’就是北前辈的奶奶，那当时跟她住在一起的不就是北前辈本人吗？”
内海眨了眨眼，被眼泪打湿以至于不再根根分明的睫毛此时更具蝶翅的形状。
“这么说，还真是...”
“那...小?伊还记得北前辈的事情吗？比如有没有被虫子吓哭、或者因为尿床——”
见内海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嫌弃，脸上逐渐写上了‘真是个混蛋’这几个字后，宫侑自行闭上了嘴。
“抱歉，当我没说。”
“真是的...但是也没什么好说的，那个时候我也挺怕他的，总感觉不能轻易在这个人面?前出?错。明明也只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呢...”
“对吧对吧！就是这种感觉！不过真厉害呢，居然从?那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完全体了。”
“完全体...嗯！很?贴切。”
再后来，内海的声音就渐渐消失，直到?宫侑低头发现，靠在身边的人已经完全睡着了。
等?内海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穿着早上刚换的家?居服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还有一只环在上面?的手。
打开手机发现，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窗外的光线还是有些刺眼，而内外温差造成的雾气又阻挡了屋内人的视野。
内海从?床头柜抽出?两张纸巾，在窗户上擦出?了一片透明。
“唔哇——怎么了，小?伊？”
被内海起床的动作惊醒的宫侑打了个哈欠，坐起身后就毫不客气地前倾着身体，贴在对方的背上，顺便用?下巴蹭着那缕披散在肩头的发丝。
属于身前之人的熟悉的气息，让他忍不住再次闭上双眼。
但内海却像失去了知觉一样，仍然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阿侑，下雪了。”
说着，内海偏头看向正靠在肩上的宫侑。
但他却没有把视线分给?一年仅有一次的初雪，而是放任自己，沈沦在一片深蓝色的沈寂湖泊当中。
他莫名想起国中时期的一次修学旅行，那次去的是海边。
他以为那片无边无际的海就是地图上比任何大陆都要宽广的太平洋，但领队的地理老师说，他们看到?的海也有自己的名字。
是什么来着...
算了，不重要了。
抛开这些杂念，他任由?自己坠入眼前的湖与海，不断下沈、靠近——
直到?吻上水面?，激起涟漪，渐渐得到?潮汐的回应。